南极科考队员韩惠军日记


  2009年12月18日 内陆队出发 经过了长达58天漫长的海上航行,我们终于抵达中国南极中山站。这是我第二次来到中山站了,面对着眼前那些十分熟悉的建筑和这里的景象,我由衷的感到亲切,因为我在2007年参加我国第24次南极科考的时候,曾经在这里工作和生活了3个多月,在那3个多月的时间里,我和我的同事曾经用自己的双脚踏遍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,因此这里给我留下了很深的记忆,就是因为有了那次的记忆,这才促使我一而再、再而三的来到南极。

  中山站位于东南极拉斯曼丘陵的协和半岛上,它是我国在南极建立的第二个常年考察站,它为我国进一步和平利用南极做出了很大贡献,现在这里不仅有十分齐备的科考和生活条件,同时,它也成为支撑我国第一个南极内陆科考站-昆仑站的重要后勤补给和支撑基地了。此次,我们内陆昆仑站科考队和格罗夫山队就要在这里整装待发了。

  历次的南极科考都是当时科考队的一个重头戏,这一次也是这样,因为在南极内陆执行科考工作都是很具科考价值,同时也是冒着很大的风险进行的,南极内陆地区气候寒冷,截至目前已经测得的最低气温已达零下88度,被人类誉为不可接近之极,而我们此次前往的南极内陆昆仑站那里海拔高,达到4093米,是整个南极的最高点,属于内陆高原地区,因为气候寒冷,因此那里的含氧量较内地高原地区还要低,昆仑站距离中山站1300公里,由于冰盖上积雪覆盖,根本没有路,我们需要驾驶雪地车行进15天左右的时间才能到达,严酷的自然环境是我们要面对的一道严酷的问题。

  我在12月7日来到中山站以来,可以说是一直处于紧张劳累的状态当中,因为为了保证我们内陆队顺利出发,我们要做很多繁重的准备工作,其中包括整修车辆、修理雪橇、油料吊运装撬、科考设备整理,还有建筑材料、食品、药品等等物资的整理工作,工作量是很大的,就拿油料来说吧,光航煤我们就要带将近1200桶,足足装满17个雪橇,这里每个油桶重约200公斤,这些大块头都需要我们用双手一件一件整齐的摆在车上,同时还要进行绑扎,以防在颠簸的冰面上行使的过程中这些物资从上面掉下来,可想而知这些工作量有多大了。这些天以来,我们每天在冰面上工作十几个小时以上,回到站区只能睡几个小时,然后大家又都投入到紧张的准备工作中去,在工作期间,有时实在感到累得不行了,大家经常是席地而坐,或者干脆躺在冰面上,根本就管不了冰面上冷不冷,就算这样的休息也少得可怜,就这样经过了我们全体队员的努力,我们终于按计划在12月18日准备出发了。

  出发的日子就在今天,也就是说,严酷的南极内陆科考就要开始了,尽管我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,但是南极内陆对于我来说,也是一个未知数,尽管多次来到南极参加科考工作,但是内陆科考和站区科考绝对是两回事,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前面刚刚完成的准备工作了,以前我们在站区参加科考也是要卸运从雪龙船上卸下来的物资,当时就觉得已经很辛苦了,可是这要是和现在的工作比较起来,那可是小巫见大巫,两者简直是没法比,怪不得我们在船上的时候,就有很多人对我们说,只要你们完成任务从上面下来,你们就是英雄,看来,要想当英雄还真是不容易啊,不扒两层皮看来是不行了。南极本身就充满神秘,它的内陆地区恐怕就是神秘的核心地带了,我觉得能有这样的机会去探寻它的奥秘,真是一件很冒险、很刺激的事情。就在昨天,我们内陆队决定先把11雪撬油运到距离出发地40公里处,这是因为我们出发地位于冰盖边缘,那里海拔比较低,而我们一出发,就要爬一道很陡的大坡,过大的负载对我们驾驶的这些重型雪地车和卡特车来说,也有点力不从心,因此,我们决定在17号晚上先上去一次,我作为这次队的导航,当然是责无旁贷的冲在了最前面了。这也是我第一次离开出发基地前往南极内陆,觉得很新鲜,很刺激,当我们驾驶一辆雪地车和三辆卡特车爬上大坡进入南极内陆的时候,迎接我们的是南极绚丽的落日余晖,尽管现在是南极的极昼期间,但是太阳在低角度的时候,它的光芒也会随之减弱一些,换来的就是太阳被一个大大的光环围绕着,它那粉红色的光芒照耀在冰面上,反射出无限耀眼的色彩,当时我们的心情真是变得豁然开朗,我对驾车的李队长说,真是太美了,要是没有机会来内陆队,这辈子恐怕也没有机会看这样的美景了。就在我还沉浸在为眼前美景感叹的时候,没过多一会,一股黑色从冰盖的东南方向我们压了过来,队长说,不好,地吹雪就要来了。地吹雪,是南极特有的一种自然现象,发生地吹雪的时候,风很大,并且风头不高,就像是沿着冰面在吹一样,没想到,我们第一次登上冰盖就碰到了它,当我们冲进地吹雪的区域里面以后,我们就像处在灰色的盒子里面,风把冰盖表面的雪都吹了起来,遮天蔽日的什么都看不见了,刚才还在我们头上微笑的太阳也被它遮挡的严严实实的,一度只有几十米的能见度,处在我们后面的卡特车只能勉强看着我们车留下的痕迹跟行了,而我们眼前也没有了方向感,只能靠手持GPS进行导航前进,好在我们的没有迷失方向,我们依靠着手持GPS指引方向艰难的向前,就这样,我们又前进了一会,这时车载对讲机里传来了小魏的声音,他说:队长,我们离你们太远了,已经快看不清你们的车辙了!通过我们的车载雷达扫描发现,小魏的车距离我们大约两公里左右的距离,短短的两公里的距离,风雪就把我们这些重型车辆留下的痕迹一扫而光了,由此可见,当时的风雪要有多大,为了保证车队的安全,我们只好在风雪里停了下来,等小魏跟上来在前进。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,风渐渐地小了一些,我们终于冲出了地吹雪所控制的范围。凌晨1点多,我们到达了预定的送油地点,在摘下油撬以后,车队按照原来的路线安全返回,我的第一次内陆行车也在惊喜和惊吓中结束了。

  2009年12月18日19:25分,中国第26次南极考察队昆仑站队和格罗夫山队在领队的一声令下之后,由5台PB300雪地车和4台卡特重型拖拉机组成,共携带39个重型雪橇的车队浩浩荡荡的向着南极内陆进发了。当时,我作为整个车队领航员坐在了1号车里,当我面对着那些为我们送行队友期盼和关注的目光,我就在心里对自己、对家人说,我一定好好保重自己,因为只有保重了自己,才能完成好任务,才能有圆满完成任务凯旋的时刻,再见了亲爱的队友们,再见了中山站,待到明年2月时,我们再相见吧!

  2009年12月24日

出发已经7天了,目前我们处在距离中山站330公里处,这里海拔2300多米,气压725,气温零下20度,今天的风力不大,感觉没有前几天寒冷。尽管这里海拔不算太高,但是由于气候寒冷的原因,所以这里的气压已经和拉萨的气压相差无几了,这几天,我感觉有了一些高原反应的现象,头有的时候会有些晕,血压也有所增高,但是我及时地吃了一些抗高原反应的药物,现在已经有所缓解了。我以前在国内每次上高原都会有些高原反应,但是程度都比较轻,最多流一次鼻血就好了,这一次我也感到了鼻腔有些干燥,在2300多米的时候出现症状还是第一次,这几天我会好好注意一下的。

  7天时间,我们仅仅行进了330公里,行进速度之慢,是我以前没有想到的,这主要是由于我们驾驶的车辆这段时间经常出现问题,就在前天,我乘坐的1号BP300雪地车就因为液压系统故障,导致左侧变速箱抱死,由于无法修复而被迫抛车了,我们只好换到另一台BP300上继续前进,而那台雪地车所挂的雪橇也就相应的转移到其他车辆身上,这就更加加重了其他车辆的负担,使得本来就已经超载的车辆更显得力不从心了,要知道,我们原来驾驶的那台雪地车就是因为超载严重不堪重负而抛锚的,那台车是在24次队的时候刚刚投入使用的,距今也就是3年左右的时间,之所以这么快就出现了严重的故障,说起来,还是因为历次内陆科考所携带的物资重量大大超过了车辆的负载,所以造成了车辆过早的损坏,对于内陆科考来说,车辆就是我们的生命线,没有了车辆的安全保证,我们就无法完成任务,所以车辆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。昨天早晨当我知道了这台车辆无法修复而被迫抛车的时候,心里真的很难过,这是因为我们整个内陆昆仑站队不仅是由20名队员组成的,这些车辆和我们在一起,他们也像我们的队友一样,他们默默无闻、任劳任怨的和我们并肩战斗着,当我站在一号车顶上,默默的把国旗和队旗摘下来的时候,我知道,我就要离开他了,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。

  车队在重新分配完雪橇之后,继续向南前进了。昨天的卫星信号非常不好,我的手持GPS经常是走着、走着就出现卫星信号弱的现象,我只好不停地重新搜索信号,据随队的从事天文的队友分析,这种现象可能是和太阳的耀斑有关系,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,这样的现象慢慢好转,我们就这样艰难的向南行进着。昨天我们的遭遇也许真的应验了那句老话:福无双至,祸不单行。就在我们即将顺利地通过330公里标杆的时候,我们车载对讲机里传来了老崔急切的呼叫声,他说:3号卡特车发电机出现故障,可能已经烧毁。这时,李队长果断地做出车队停车的命令,随后,他和两名机械师驾车返回3号卡特车所在位置,我们也在焦急地等待着车辆的消息,当我们从对讲机里得知那台卡特车发电机已经无法修复的时候,心里真的是凉了半截,因为我们现有的4台卡特车是整个生命线的重要组成部分,它们的承载能力强,是PB300雪地车的2倍,一旦一台出现问题的话,势必造成有很多物资无法继续运输了,加上前天刚刚退出的那台PB300转移的那些雪橇,整个车队已经面临着严重的考验。发电机在工具舱里面找到了,大家一阵欢喜,心想着这下好了,换上新的我们就能继续前进了,可是还没等我们欢喜完毕,对讲机里又传来了缺少传动皮带的消息,我们只好在继续等待,不一会,对讲机里就传来了队长的声音,他说,全队今天在此宿营。就这样,我们在仅仅行进了60多公里之后,再一次被迫宿营了。机械师们把工具舱翻了个底朝上也没有找到与之匹配的发电机皮带,这下我们可真的要傻眼了,队长连夜向中山站和雪龙船打电话,问问在中山站有没有这样的配件,可是迟迟没有得到回复,就在今天早晨我听到消息说,雪龙船准备派直升飞机把找到的配件送过来,但是飞机只能飞到距离中山站200公里的地点,这是因为飞机的飞行半径有限,在不加油的状态下,这是最远距离了,中午11点多,队长和3名机械师驾驶另外两台卡特车前往飞机降落点汇合,他们现在还没有回来,尽管是去取配件了,但是听说带来的配件里面有没有我们需要的还不知道,这可真的火上浇油了。

  今天是平安夜,大家在生活舱里小聚了一下,庆祝我们在南极内陆度过的第一个节日,尽管是节日,但是大家也没怎么高兴起来,原因很简单,我们现在还不知道队长他们是不是已经拿到了配件,那些配件里面有没有我们所需要的,这些问题没解决,我们后面的困难就很大了,但愿老天能够眷顾我们,一切未知数明天就知道了。

  2009年12月25日

  昨天队长他们4个人驾驶两辆卡特车前往200公里处和直升机汇合,目的就是接直升机带来的卡特车发电机传动皮带,在队长他们出发以后,我们就一直急切的等待着他们的消息,但是因为他们要往返260公里的路程才能返回,而卡特车的最快速度也就是每小时30多公里,这就需要很长时间了,何况车辆在雪地上行使,上面坑坑包包的,就是想快也快不了啊。今早我们起来,几乎每个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都是再问队长他们回来了没有,有人说,他们在今天早晨5点左右的时候回来了,但是他们接到的配件里恰恰没有我们所需要的那条皮带!听到这个消息我们没有感到太多的失望,这是因为当初我们和中山站联系的时候,得到的答复就不太确定,因为站上的机械师对雪地车和卡特车并不太熟悉,所以有些配件他可能也不确定,所以出现这样的结果我们就知道是情理之中了。好在我们的机械师本领还是很过硬的,他们在没有得到答复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几种解决问题的办法了,其中一种就是用车载电瓶来解决问题,通过今天一天的测验证明这样的办法可行,卡特车在没有发电机的状态下,重载行使的很平稳,看来解决问题暂时得到了解决。

  2009年12月27日

  今天早晨8:20出发,行进的比较顺利,到了晚上7点宿营,共行进了104公里,现在的海拔是2702米,气压693,目前我们距离中山站600多公里,今天白天我的身体状况还可以,可是到了晚上宿营的时候,感觉身体又有些不舒服了,头有点晕沉沉的,回到成员舱请医生帮我量了一下血压130-103,低压还是有点高,本来想今天如果感觉好一点的话,就把降压药撤了,可是没想到,到了晚上血压又有点拨动了,这样的情况真是让我感到生气,本来我在国内的时候,从来就没有过高血压的症状,可是没想到来到了南极内陆反倒是添了毛病了,哎!不过我也有可能是心理作用比较强的原因吧,现在也别说什么了,按时吃药吧,还是要听医生的吗,毕竟人家是治疗高原病的。现在颈椎也有点不好,头晕也许是颈椎引起的,我刚才自己贴了一块膏药,现在感觉好像有点缓解了,等会在出去测一个控制点,然后争取早点睡觉吧,这些天也是有些累了,每天十几个小时的颠簸对我的消耗也是挺大的,而且我和队长作为头车的导航和驾驶,整天都在驾驶楼里面,不像其他队员还能跑到后车厢里面躺一会,辛苦是不用说了,还是自己慢慢调整状态吧,还有心态,希望能早点适应南极高原恶劣的自然环境吧。

  好几天没有和家人通话和写信了,每当人处在恶劣的环境中,思念家人的感觉就更加强烈,现在我多希望能和家人好好说说话呀,多陪陪家人呢,坚持吧,

  2010年1月1日

  时间过的可是真快啊,转眼间2009年就过去了,今天我们迎来了崭新的2010年。

  今年的元旦已经是我连续第三次在南极度过了,三年了,每逢佳节倍思亲,这句话对我来说可能有更深的意义,因为我们现在远离祖国、远离亲人,就算是打一个电话也显得是那么奢侈,当我们深处在南极内陆,行进在奔向DOME-A的征程中,我们没有退路,不能回头,只能义无反顾地向着地球的最南方,向着它的最高点前进,此刻支撑着我们前进的动力就是那么简单,那就是亲人的惦记和嘱托,因为我们很平常,很普通,所以我们的想法也和常人一样,在这样严酷的生存环境中,家、还有亲人就是我们简单而又朴实的追求了。

  当我每天都面对着眼前这白色星球,洁白的冰盖映衬着蔚蓝的天空,简单的不能在简单,纯净的不能在纯净了,就连我们每天饮用的水,都是来自这些融化了的纯净的冰水,此刻我的思想和意识也显得那么纯净,唯一的不足就是这过于简单的环境,让我的思维也变得简单,经常是坐在车里发呆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  新年到了,今天我们没有继续赶路,休整了一天,终于可以缓缓劲了。这些天连续的奔波,让我们感到筋疲力尽,每天十几个小时的连续颠簸不算,停车以后还要宿营,我们还要给每台车辆加油,说到加油,我说的很多人可能都会不信的,在我的印象里,我们接触的车辆中,每百公里耗油20升到30升就已经算油老虎了吧,可是你知道卡特重型车每百公里耗油是多少吗?910多升!!请相信,我没有打错字,就是这么惊人,而且,它们烧的还是航煤!价钱我是不会算了,就连PB300雪地车每百公里也要600升左右哪,现在让我们算一算每天每次加油的时间吧,卡特车一次加油200升的油桶要4桶半,一台车加油40分钟,一共是四台,就是将近3个小时,然后就是PB300了,每台车加一桶半,一共两台车,试想一下,我们在零下30多度的严寒里,一干就是3个多小时,辛苦的程度就可想而知了吧,过圣诞节的那天还好,冰盖上一下子来了十多个穿着中国南极考察队队服的“圣诞老人”。

  2010年1月5日 登顶日

  2010年1月5日,当地时间19:45分,北京时间22:45分,中国第26次南极考察队昆仑站队经过19天的漫长征程,行程约1300公里,终于抵达了南极大陆最高点:海拔4093米的DOME-A地区,此时的气温零下35度,气压586hpa,南极最高点阳光明媚。南极又用最高的礼节迎接了我们的到来,可是我知道,他这样的好心情不会停留多长时间,更加严酷的现实还在后面等着我们呢。

  登顶的当时,我和队长以及同车的其他4名队员是第一时间到达这里的,因为我们是1号车,负责导航引导其他车辆前进,这样,我们就有机会提前于其他车辆到达这里,骄傲和自豪就不用说了,1号车距离最高点标志600米处停了下来,当时我和队长说了一句话,我说:咱俩可能是唯一的两个,一路上瞪着眼睛走下来的人吧。他笑笑没回答(因为别的车都可以换驾驶员,我们的车不能换,我负责导航,当然也不能换),我们谁都没有下车,这样做的主要目的就是我们想等后面的队友们上来,我们一起分享这份登顶的喜悦。车厢里除了发动机的声音之外,就是对讲机里不时地传来后面车辆发出的通话声了,“我的车又陷住了,需要解撬”,“我也不行了,怎么办啊,队长”,听到这些话,我们刚刚还在骄傲的心情瞬间就变成了担心,1号车为了导航,所以只拖挂了2个成员舱和一个发电舱,而其他车辆最少也是挂了4个撬,最多的卡特车,每一个都挂了6个重雪橇,而越到了最高点附近,这里的积雪就越软,重撬的车辆就更容易误车,这里的积雪之所以软,主要是因为这里的气温很低,风还比较小,因此积雪多是松软的,陷车就在所难免了。其实早在前几天,也就是在距离中山站900公里以后的路段里,我们就已经进入了所谓的“软雪带”地段了,加上现在正在上坡,行进的速度也明显的放慢,从每天的100多公里,到现在的七、八十公里,有一天甚至只跑了六十多公里,车辆一旦进入这样的软雪带之后,误车的情况就时常发生,我们就不得不把雪橇分解开来,分批次的先拖上去一组,然后再回头拖另一组,每天就是这样不停地折腾,有好几次都折腾到后半夜才到宿营地,而第二天还有继续赶路,弄得大家筋疲力尽,头昏脑胀的,过大的体力消耗和精神上的折磨使得我们的身心倍感疲惫,有好多驾驶员机械师都出现了在驾车的过程中瞌睡的现象,好在南极内陆冰盖没有别的车,也没有分道线,才不会出现交通事故,有时队长为了防止队员瞌睡,不时地通过对讲机给大家讲笑话,让我们在枯燥的行进过程中能够轻松一点,可是毕竟是路途太长了,而车速又很慢,每小时十多公里的速度,不瞌睡恐怕是不现实的。

  又过了大约两个多小时以后,车队的其他车辆陆陆续续的赶了上来,他们集结在1号车的周围,说起来也奇怪,大家可能是被折腾的已经疲惫不堪了,当他们面对南极内陆最高点的时刻,表现出来的兴奋程度十分有限,在大家的心里想着最多的恐怕就是早点睡觉了吧,大家怀着这样的心情,来到了地球三极中的一极。

  南极最高点、昆仑站-—我们到了。

  2010年1月13日 冰盖考察日

  来到昆仑站已经9天了,紧张的内陆科考正在有序的进行着,冰芯钻探现在已经打了50多米,天文设备的更换也完成了一部分工作,我所从事的测绘科考,在这几天也进行了基准点的复测和站区新增建筑的测绘工作,接下来,我将根据考察队的安排,利用3-4天的时间在距离站区40公里左右的范围内,进行中国墙和中国保护区的设定、复测和加密任务,现在看来,时间还是比较紧张的,因为我们在执行科考的时间长短上,主要取决于当地的气温状况,如果最高点的气温降到了零下四十多度以后,我们就要考虑撤离这里了,因为我们的车辆要求的最低温度不能低于零下45度左右,那样车辆就无法保证安全,毕竟,无论怎样考察队员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了。

  昆仑站这几天的天气还是很好的,一直没有怎么刮风,因此,当我们身处在零下三十多度的环境中,还没有感到过于寒冷,听说这样的天气还能保持几天,到了1月20日左右的时候,这里的风就会马上大起来,到了那个时候,我们的日子就没这么好多了,就在去年第25次科考的时候,就有好几个队员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冻伤了,有的冻坏了鼻子,有的冻坏了手脚,有的冻坏了脖子,还有人竟然冻坏了屁股,当然了,冻坏了屁股的那位是因为自己坐在了雪地上,其实对于我们东北人来说,防寒的经验还是比南方人多一些,在那样寒冷的环境中,每次出去别怕麻烦,武装好自己应该会没事的。

  DOME-A现在的气压是584hpa,相当于内地的5000米左右吧,具体的数字我不太了解,因此很多人都有高原反应的现象,我的表现主要是夜里失眠,血压偏高,心慌气短,不过现在好像也适应了一些,基本适应了这里的自然条件了。尽管这样这里的环境十分恶劣,被称为“人类不可接近之极”,但是我们还在坚持,既然来了,就一定要完成任务,这才是一个男人应该干的事吧。

  还记得我们在赶路的过程中,我们的头车会每隔两公里就会经过一次的标杆,在有些标杆附近会有一些存放的油桶。坐在缓慢行进的车里,我经常会出现一些幻觉,一些在风雪严寒里工作的身影就会出现在面前,他们的脸上、面罩上挂满冰霜,身上满是油渍,脸上的镜片倍哈气模糊了。他们就是我们的前辈们,和我们一样,胸前都有一面五星红旗,心里都有一腔热血。这些油桶见证了我们一批又一批的科考队员的艰难历程。这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啊,1250公里,19个日日夜夜,一路走来,我们无怨无悔了。

  记得有一天,我和一个队友聊天,他年长我7岁,这次是他第二次来昆仑站,也是他连续四次参加南极科考,我们的话题是:家庭美满,生活幸福。这句祝福的话,很多人都听过,也就显得挺平常的,可是当我们身处在南极内陆这极度艰苦的环境中,在去体会这样的一句话的时候,它就显得是那么的难得和珍贵,我们幻想着、期盼着那些我们未来的幸福,唏嘘、遗憾那些不经意失去的美好,我们懂得了幸福的来之不易,这让我们倍感珍惜。